相比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读书人所经历的书本匮乏,身为70后的申霞艳读书历程一帆风顺,连弯都没转过。读书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:没有经历过特殊历史时期,跟着正统教育按部就班地完成学业。而正是这种自然的阅读状态,使她体会到一种“书人合一”的幸福感,“读书给我带来的是一种自在的感觉,而自在恰是人生最幸福的状态。”
■申霞艳认为如今的自己处在一个最好的阅读状态。
■申霞艳的书房一角。她说,“在中国,女性有一个自己的书房已经不容易了”
推荐书目
韦伯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
丹尼尔·贝尔《资本主义文化矛盾》
桑巴特《奢侈与资本主义》
鲍曼《现代性与大屠杀》
费孝通《乡土中国 生育制度》
孙立平《断裂———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中国社会》
波德里亚《消费社会》
波兹曼《娱乐至死》
韦勒克 、沃伦《文学理论》
本雅明《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》
伍尔夫《普通读者》
李健吾《咀华集》
阅读的快感无可替代
“现在我几乎把阅读当成一种职业”
申霞艳出生在一个教师家庭,对于阅读的热爱,一开始是来自于家庭的影响,父兄对于书籍的钟爱令她从小就认识到书的珍贵,也跟着“沾了不少便宜”。
“少年时期,我得到书相对比较容易,父亲是教师,在我五六岁的时候,他就花二十几块买了一套《辞海》,镀金箔的,金光闪闪,买回来就包起来,那时我就已经认识到,书是很珍贵的。”另一件令申霞艳印象深刻的事是,她家很早就有了自制的简陋书柜,“就一个空架子,没有门,漆着大红的油漆,很土但很实用,这个书架在家里的地位还蛮高的,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东西,因为在我们那个小镇上,很少人家里会做书柜,有几块木板,肯定是拿去做衣柜或其他东西了。”
申霞艳一直很感激父母开放式的家庭教育,“买书看书他们都没有限制,男孩子花钱比较大方,我哥哥小时候就买了很多书,小人书、武侠小说、战争小说……一买就一纸皮箱,我也跟着沾点光。这造成我个人在阅读趣味上,不是很女性化。”而说到对自己的阅读影响最大的,申霞艳认为是她的父亲,“父亲经常借回来很多杂书,比如《杨玉环传》、近代史等,他借回来的书我都会看。”父亲的“纵容”,使得申霞艳对读书兴致很高,高中时期,她常和同学拿着“偷”来的借书证,到县城图书馆看书,“一天一毛钱,梁羽生、古龙、金庸等人的书,一套接一套地借,几乎每天都能看一本。”
相比于少年时期偷着读书那种“犯禁”的快感,申霞艳认为如今的自己处在一个最好的阅读状态。“现在我几乎把阅读当成一种职业,我很享受早上把孩子送走后,一个人在书房里静静读书的惬意,我读书的时间也差不多跟上班族一样,朝九晚五。”30多岁的年纪,她认为是女人非常幸福的阶段,“身体没有很差,小孩、老人也没有太让人操心,差不多是处在人生最美好的时期,这个时期要比青春期更加幸福,没有太多的想法,也不像年轻时有很多的纠结、挣扎。这个时候,抵制诱惑的能力也更强了,物质给我们带来的激情是有限的,而一个人阅读的那份宁静却很难得,这种充实感决不是奢侈品可以代替的。”
【读书破万卷·申霞艳卷】
“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”。“万”是一个量词,但在这里,这个“量”不仅仅是“数量”,更重要的是“质量”、“气量”等。读书对一个人及其人生观的培养,对其生活、工作、治学及创作的态度至关重要,通过窥探一个人的阅读,可以打开其心灵的窗口。本报自22日起推出“读书破万卷”系列专访后,受到广泛的好评及欢迎,因此原定一周的专访延续推出,向读者推介广州这座商业城市中的书香气息、人文声音。
人物简介
申霞艳,女,文学博士,副编审。1974年生,湖南衡阳人。曾供职于广东省文联,《花城》杂志,2008年调入金沙官方登录入口学院,主要研究中国当代文学。
女性阅读具有双重价值
“女性有一个自己的书房不容易”
在刚搬进新房子时,申霞艳曾有过一个想法,把家里最大的房间装修成自己的书房,但最后这个想法没有实行,她妥协的原因是:“在中国,女性有一个自己的书房已经不容易了”。女性阅读,是申霞艳在接受采访时,谈得最多的一个问题。她认为,女性阅读具有双重价值,“一个是对个人的提升,一个是有益于整个民族的发展”。
申霞艳认为女性能喜欢上阅读,本身就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。“在纺织机出现以前,纺织一直占据着女性的绝大部分时间,直到纺织机的出现,才大大解放了妇女。而有了这种解放后,女人才有了阅读的时间。妇女写作,在西方也是近几个世纪的事情,在中国漫长的文学史上,好像也就出个李清照,而女性写作群体,要到上个世纪20年代才慢慢确立起来。所以,对于能拥有自己的小书房,我觉得满足了。”
在申霞艳看来,女性阅读还有另外一个好处,就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计划生育的良策。“我个人有个主张,对于我们人口众多又喜欢生孩子的民族来说,计划生育最好的办法是让女人读书。在高学历人群中,女性的基本生育年龄是30岁以上。相比于40多岁就开始带孙子的妇女,我们可能要到60岁才到达这个阶段,这中间整整间隔了一代人。目前我们国家在计划生育上的投入非常大,我曾跟我的导师开玩笑,说博士招生时,女性应该降分处理,让更多女性读博,国家就不用花那么多钱去搞计划生育。”此外,她坚信,如果女性拥有相对高的学历,对于培养下一代好处很大。“像我儿子,他很小就接受了读书是生活的一部分。因为他生下来,就处在一种阅读的环境中,他会感到读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而不会觉得苦。”
阅读方式转变无法抗拒
“藏书也会像书法变成少数人的艺术”
与大多数“专业读者”不同,申霞艳不爱藏书,她认为藏书在今天已经成为一种艺术。“藏书,一是要有经济基础,二是它正在逐渐成为一种艺术。19世纪中国人还写毛笔字,但到了20世纪90年代,突然就用上电脑了。今天你已经完全不能想象用毛笔怎么写专栏,所以我认为,阅读方式的改变是迟早的事情,藏书这个行为也会像书法一样,变成少数人的艺术。”
对于阅读方式的改变,处于教育一线的申霞艳是深有体会的。以前,她听说谁的家里有一万册藏书都会觉得相当了不起,但随着图书馆数据库的建立,动辄几百万册的数字令她吃惊了,“这时你就会觉得收藏一万册的图书不会有太大意义,反而有点大海捞针的荒谬感。比如你在网络上搜索加缪,20多个版本全出来时,你也许会觉得跑书店去买回一本似乎有点可笑。”而她所接触的人群,也常无意间刺激了她对于这种转变的敏感,“我的90后的学生们,常常会把新的东西反馈到我这里,比如‘哪个翻译家去世了’、‘略萨获诺奖了’,他们往往比我先掌握信息。”
目前,申霞艳已经渐渐感觉到自己和这个时代的隔阂,“多年形成的生活方式和阅读习惯,使我们这一代人对纸质图书比较依赖,甚至迷恋。新东西到了手上,往往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把它玩熟。”但她也清楚,“进步是没办法阻挡的,任何人想抗拒一个时代,都会是个悲剧。如果不想被时代淘汰,那就必须接受这种新的方式。”她认为可能用不了20年,传统阅读方式就会被网络阅读所取代,像当初白话对文言文的取代一样。而作为一个传统知识分子,她已经做好了接受转变的准备,“作为个人,我们可以选择传统的阅读方式买书藏书读书,但是,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必须意识到时代整体阅读方式的改变无法逆转。”
(来源“ 金羊网 -- 新快报 ”)